诗歌,是心灵的直接展示。
诗歌,是感情的强烈表达。
诗歌,是生活的集中反映。
诗歌,是人类社会里最古老的艺术花朵。
诗歌,是人类历史上最悠久的文学样式。
“诗言志,歌咏言,声依咏,律和声”——这就是诗歌。
当人类在其童年时代具有了初步的意识机能和语言能力之后,便会借助语言来表达在社会生活中、主要是生产劳动中所激发的情感和形成的意愿。当童年时代的人类将表达情志的简单语言配合自然而有规律的劳动、以及其他活动中的身体运动节奏而咏唱时,便产生了原始形态的诗歌——口头歌谣。人类社会日益进步,人类生活日益繁杂,人类的思维能力和语言能力日益提高,歌谣创作便随之不断地丰富其叙事状物的内容和抒情言志的方法,随之逐渐从不自觉的文艺创作发展为自觉的文艺创作,从与乐、舞结合的形式发展为独立的文学体裁,从口头创作发展为以书面创作为主,并且始终是人类社会生活中重要的精神文化活动,也形成了源远流长的诗歌发展史。
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人类文明的孕育和创造,都依托于江河。长江与黄河,是中国境内两条主要的江河,也同为中华民族的乳母和中华文明的摇篮。自中华民族的童年时代,她们就以其丰沛的甘泉,浇灌着中国文艺的花朵。
据考古资料,中华先民生息、活动在长江流域,甚至比在黄河流域更早。据文献资料,中国文艺花朵之一的诗歌,也以长江流域的诗歌遗存最丰富、成就最辉煌。或许可以说,长江流域的诗歌,是中国诗歌的主体和代表。
之所以这样说,不仅是因为长江流域是中华民族重要的生息地和中国文化重要的发祥地,更主要的还是由于进入封建社会以后,中国经济文化重心逐渐南移到了资源物产得天独厚的长江流域、尤其是长江中下游。长江流域经济发达,文化繁荣,诗人也好似星光灿烂,英才辈出;诗作也就像雨后春笋,华章竞生。长江流域的诗歌(包括诗歌的变体——词),如同长江的气势风貌,浩瀚而斑斓。
“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可是,已知的中国最早的诗歌,产生在长江流域。先秦诗歌的高峰,雄起在长江流域。汉代的诗歌,基本上是长江流域诗歌的余绪或流衍。魏晋南北朝诗歌,大半精华出自长江流域。隋唐五代诗词,乃以长江流域诗词为主体。至于中国经济文化重心完成了南移之后的宋、元、明、清及近现代,长江流域的诗词,更是有如奔入平野、泻往东海的长江,呈现出中国诗歌史上的泱泱气象,形成为中国诗歌史上的滔滔洪流。
中国以“江山代有才人出”而自豪。可是,中国的诗词名家,多是长江流域人;中国的诗词名篇,也多产自长江流域。前者,举其大者,随口数来,如屈原、宋玉、陶渊明、李白、苏轼、陆游、高启、龚自珍、柳亚子、郭沫若等等,后者,如杜甫、白居易、柳宗元、刘禹锡、李清照、辛弃疾等寓居长江流域时的作品。
中国诗歌以“各领风骚数百年”为奇观。可是,在中国诗歌史上,无论诗体的变革创新,还是诗派的鼎立争妍,都主要发生在长江流域或主要是长江流域人的贡献。就诗体的变革创新而言,屈原在诗歌的创作精神、表现手法、语言形式诸方面的创造性开拓,不仅奠定了骚体诗“楚辞”为一代文学的地位,而且使“楚辞”成了中国诗歌乃至中国文学发展的重要基石,他也因此被后人尊为“中国诗歌之父”。谢脁和沈约等人,发现了四声平仄的声律,并创造出世称“永明体”的新诗体,为唐代格律诗的发展成熟奠定了基础。李白既在诗歌艺术上多有开拓,还很早便已尝试了文人词的创作。唐末至五代的西蜀词人和南唐词人致力作词,分别形成了“花间词派”和“南唐词派”,使得词体首先在长江流域流行开来并兴盛起来、并正式立足于文坛,为一代文学——宋词的繁荣奠定了基础。郭沫若在“五四”精神激励下,投身于文学革命运动,所著诗集《女神》乃为现代新诗的奠基作。
就诗词流派的鼎立争妍而言,陶渊明开田园诗之先河,谢灵运和谢脁拓山水诗之源泉,梁陈小朝廷兴宫廷诗之波澜,孟浩然是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重要代表,岑参是盛唐边塞诗派的主要人物;晏殊、晏几道、欧阳修、秦观及漂泊于长江流域的柳永、李清照等,是所谓“婉约词派”的代表作家;苏轼扩大了词的表现领域,发展了词的表现手法,开创了以辛弃疾、张孝祥等为后继者的所谓“豪放词派”;黄庭坚,则是在宋代诗坛上影响深远的“江西诗派”的宗师;其后以长江流域人为盟主或骨干、在文坛上形成影响较大的诗词流派,为人熟知的即有“茶陵派”、“公安派”、“竟陵派”、“阳羡词派”、“常州词派”、“宋诗派”、“汉魏六朝诗派”、“南社”、“新月派”等等。
诗体的变革创新和诗派的鼎立争妍,显示出中国诗歌的旺盛生命力和伟大创造性,反映了中国诗歌的内涵丰富和成就灿烂。不言而喻,长江流域诗词,对此贡献尤大。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作者“才性异区,文辞繁诡”。浩瀚的长江流域诗词,自是形式多样、风格繁复,诚为五色斑斓、缤纷多彩。不过,作为流域文化的体现,它也具有比较鲜明的特色。
张正明先生指出:“中国古代的文化是多元复合的,它的主体华夏文化是二元耦合的。所谓二元,就方位来说是北方与南方,就流域来说是黄河与长江……就风格的基调来说是雄浑、谨严与清奇、灵巧。”诚若此言,相对于雄浑的黄河而言,长江风貌的基本特征就是清奇。长江风貌的基本特征,也影响到长江流域文化的基本风格的形成。具体就长江流域诗词来说,它的艺术风格突出地表现为“清奇弘丽”。
清,指清秀、清雅、清淡、清婉、清新、清越。早期的长江流域诗歌,如《诗经》“二南”中的楚歌,就已显露出这一风格特征。《楚辞·九歌》的清婉温亮、清远雅致、清新秀美,前人已有定评。长江流域诗人,也较早明确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为艺术追求。长江流域孕育的山水田园诗和流行的抒情誌词,则尤为鲜明地体现出这一风格特征。
奇,指奇诡、奇幻、奇巧、奇特。长江流域的诗人词家,有不少被世人视为奇人狂士。他们的作品,也被称为奇文。堪称“奇文”的诗词杰作,往往有着丰富奇伟和大胆奇幻的艺术想象、恢诡奇谲和巧妙奇异的艺术表现,是为人们所谓的浪漫主义作品。因地域文化的背景和传统所致,浪漫主义文学也主要在长江流域承续发展。屈原是浪漫主义诗歌的开拓者,李白、陆游、高启、龚自珍、柳亚子、郭沫若则是中国历史上一脉相传的杰出浪漫主义诗人。
弘,指弘博、弘富、弘深、弘放。长江流域的诗词,多有规模弘博、内容弘富的巨制和境界弘深、气势弘放的佳篇。屈原的作品,就已成为其表率。汉代以后的长江流域诗词创作,因世情时序变化而罕有追踵屈骚那种体制的鸿篇,但依然祖述楚辞,并且更加注重含蓄蕴藉和奔放无羁的艺术表现。许多杰作,尽管是寥寥短章,却境界阔大、意蕴深远。浪漫主义诗人,则往往纵笔抒写胸中的郁情蓄愤、浩气壮怀,其作品也雄健豪迈、酣畅淋漓。
丽,指绮丽、艳丽、清丽、雅丽。先秦的楚人,在文化创造上已具有明确的“以丽为美”的审美追求,不仅讲究“既雕既琢”,又崇尚“复归于朴”。“以丽为美”,乃成为长江文化的传统。得“江山之助”的屈原,陈辞赋诗“佩缤纷其繁饰”、“斑陆离其上下”,屈骚之作也“气往铄古,辞来切今,惊采绝艳,难与并能”。后世骚人墨客、尤其是长江流域诗人词家,“祖式其模范,取其要妙,窃其华藻”。于是,长江流域诗词,既多有联藻交彩、精心雕画而绮靡富艳的丽辞,也广见洗去铅华、造语平淡却“似癯实腴”的美文。
当然,“清奇弘丽”,并不能概括浩瀚斑斓的长江流域诗词的艺术特色,也不仅仅是长江流域诗词独有的艺术风格,而只能说是长江流域诗词相对于其他流域诗词——主要是黄河流域诗词所表现出的比较突出的特征。
本书介绍和评论长江流域诗词,自然是以长江流域诗人词家的作品为主要对象。考虑到诗词的产生时地、表现内容、艺术风格、发展状况诸因素,本书述及的作者和作品,乃不严格限于大约1 8 0 万平方公里的长江流域,而是有所扩展,既包括了长江水系网络地区的作者及其作品,也兼顾到流寓长江流域的作者及其作品,还偶尔牵涉具有长江文化风格和气派的作者及其作品。
文学是人类生活的形象反映和典型概括,文学也是人类文化的直接观照和集中体现。诗歌,这一语言凝练、又饱含丰富想象和强烈感情的文学载体,则最为集中地体现了人类文化。因此,长江流域诗词,可以说是长江文化最为鲜明而又集中的体现。
长江是中国最大的母亲河,长江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们热爱中国,我们赞美长江,我们应该了解长江流域的诗词。
我们知晓长江流域的诗词,我们更加赞美长江,我们也就更加热爱中国。